30 June 2006

李碧華的電影小說

我一向是李碧華的迷,不論是小說還是散文,自小受盡薰陶,所以句子總寫不長(笑)。家裡有不少她的書,小說大都看過三五七次,散文則較少。我是偏愛看長篇的類型,因為自己一點也寫不出。看過的電影小說有《霸王別姬》、《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秦俑》、《川島芳子》、《誘僧》、《青蛇》,倒是沒看過《胭脂扣》。

我以前對《青蛇》情有獨鍾,舊版新版連電影錄影帶一蓋擁有,原因像喜歡《女人心》一樣不怎麼光彩 -- 因為那時我喜歡趙文卓 -- 你可能連他是誰也不知道,也不要緊,不過是一個男演員而已。以上說的也是除了《胭脂扣》,我全都看過戲了。《川島芳子》的製片還要是老祖的媽子,家族裡誰也該看過吧。

今早上班前把昨晚看了一半的《秦俑》小說看完了。小時候看不怎麼留意,這次看才發現自己的中文差透了。有太多字連讀也不知怎樣讀,有太多詞我根本不能融會貫通後再運用,怎麼我當年由自己不懂就算數?怎麼我沒有查一查字典?我恨自己的隨便。

今晚回去看一遍《霸王別姬》才睡。

附:李碧華訪問

  坦白說我不喜歡接受訪問。
  沒有甚麼理由,只是不喜歡──而且生活平淡,人平凡,沒有筆下人物十分之一的轉折和跌宕,更絕不會像女主角上窮碧落下黃泉般癡情。開玩笑,現實中哪有值得的男人?都是寫來騙你的。
  創作靈感?有甚麼好問?只消打開銀行存摺,瞄一瞄那數字,噢?就這個?多恐怖!大吃一驚,馬上靈感泉湧,揮筆疾書,毫不偉大。
  作品完成之後的感覺?都榨乾榨淨了,還有力氣理睬?
  不接受訪問,不等於可以拒人千里──沒禮貌。像北京和上海報章雜誌的編輯,終想出折衷方法,把問題列好fax來,然後我答好fax去。幾家都這樣,可以集合起來,一次過回答,大家都好做。我又不必一再重複──真對不起,沒耐性、懶、怕煩,這是本人十大罪狀之三。
  中國大陸的記者訪問,比較嚴肅和認真,相當難答。間中,又有既定模式代答。不要緊,我用自己的方法好了。以下是綜合回應(可以轉載,或信手扔掉不理。但請勿增刪):──

問:為甚麼總喜歡寫悲劇?是不是因為現實生活中太幸福了?
答:剛好相反。正因現實生活悲苦,才駕輕就熟。

問:為甚麼下筆的重心總在女人?是不是對男人沒有這麼深的了解?
答:即使下筆的重心總在女人,也不代表對女人了解很深。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女人亦高深莫測,寫作時自圓其說吧。對男人則不必太了解,以保留興趣(真相是力有不逮)。

問:你介意別人將你歸入言情小說作家行列嗎?
答:歸入甚麼行列無所謂,至緊要有人看。你不愛我,供在神檯又如何?

問:與瓊瑤式的常規愛情相比,世俗所謂的畸形情感,有助於你表達甚麼更深刻的內涵嗎?
答:興之所至信筆寫就,沒想及「內涵」,一想,甚麼也甭寫了。

問:你為甚麼愛寫人鬼戀,前世今生式的傳奇故事?
答:我也寫不同的題材,只不過那幾個略暢銷些而已。

問:你怎樣看待命運?你是一個宿命論者嗎?
答:是。多番掙扎反擊,仍一籌莫展。

問:你是否認為女性比男性更適合寫作?
答:寫作只是我們的功課,哪有性別之分?

問:影響你形成現在這種創作風格最重要的因素是甚麼?是誰的作品,還是一件甚麼事?
答:「風格」的形成是跤摔多了,忍著痛爬起來,拍拍灰塵勉強當條好漢。創作之路那麼辛苦仍得走,純粹因為沒有別的本事吧。

問:你是準備沿著已有的創作風格不斷創作下去還是正在探索改變自己的創作風格?
答:積重難返,無謂改變,只望手法更新。

問:大陸觀眾與讀者很熟悉你的《霸王別姬》,請問你對「文革」的了解與體會從何而來?你不怕把「文革」寫得走了樣嗎?
答:在自由世界得到各方面的資訊,採訪亦很用功。當局者迷旁觀者稍清而已。如寫得「走樣」,自會有批評的。

問:你說過「凡真實的都是不浪漫的」,為何如此真實細緻地寫下了您的第一部紀實作品《煙花三月》?
答:《煙花三月》只是「血淋淋」的《胭脂扣》。人間煙火便是如此複雜,每個人每件事都有10%-50%,一言難盡。
──我只是盡量白描。

問:《煙花三月》代表著您創作風格的一種轉變嗎?
答:作品之一。個人風格並無刻意轉變。

問:作為女作家,我對您下筆的冷靜十分欽佩,即使是在面對這樣的題材時,您都能完全將自己抽離出來,冷靜地下筆寫,對此您有甚麼看法?
答:下筆冷靜是紀實最好的手法。

問:為甚麼您的小說都變成了電影?而且都有助不錯的票房紀錄。而您的小說也很暢銷。文學圈對您的作品,同樣給予了不吝的評價,請問您如何在文學和商業之間找到支點?
答:最重要的是把功課做好。其他成績,只因為「幸運」。

問:《煙花三月》中大量的作者和主人公之間互為的情感介入,這與您以前的作品風格有很大的不同,請問您怎樣看待?
答:人與人,情緣只在一念間。《煙花三月》成書是它先感動了我,希望它也感動其他人。同時我覺得歷史的真相不應被淹埋,令無辜的戰爭和政治受害人含冤莫白。它不是「只為一兩個人」而寫的。

問:你認為自己的創作傾向是現實主義的還是浪漫主義的?
答:創作時是「浪漫主義」;收稿費時必須「現實主義」。

問:在生死與愛恨之間,你更看重哪一個?
答:當然看重「生」與「愛」,還用問?「死」與「恨」誰要我馬上給誰。

問:很多人把你和張愛玲相提並論,請對此發表看法。
答:謝謝大家。我只不過是張愛玲的讀者,怎敢相提並論?請別無媒苟合。寫作人都是獨立個體戶,我不願意像誰。

問:為甚麼你不願意曝光和舉行簽名會?
答:(一)保留一點自由空間。
(二)買蛋糕的人何必理會廚師長得怎麼樣?
(三)喜歡當個普通人。

問:但在網絡上有「李碧華」的照片。
答:那是一位台灣同名的歌星。她嗓子比我好。

問:你除了小說外,也寫過一些有關兩性和婚姻的書嗎?
答:那是另一位台灣的同名女作家。她對這方面的研究比我有心得。

問:甚麼時候覺得傷感?
答:除了無法達成心願之外,就數心願已經達成了最傷感。

問:你的文字穿透陰陽兩界,犀利深刻,差不多是字字見血。那種透徹的背後,有著十分老辣與高遠的立意和眼光。我們女友之間,有時交換讀後感覺,很多人都說背脊發寒,心裏發冷呢。很想知道,身為女子的你,如何能在心理與文字技術上步步為營,到達這等通透與奇境?
答:甜言蜜語我愛聽。不好答。

問:你定位的快樂美滿人生是:「七成飽,三分醉,十足收成。過上等生活,付中等勞力,享下等情慾。」其實在情慾裏最容易滿足的應該是口福之慾吧。所以,你一定會是一位美食家。談談你喜歡的美食經吧。另外,女人們可能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會「食而優則做」,經常或者偶爾地,下廚房炒菜煲湯?
答:是。

問:在中國大陸作家中,你最喜歡誰的作品?
答:當人問:「在中國作家中你最喜歡誰的作品?」時,我會答:「辛棄疾。」但「大陸作家」?──那麼我會答:「毛澤東的詩詞(對不起,不是選集和語錄……)。」明志慷慨激昂,寫情(尤其贈楊開慧那些)抵死纏綿。面對整個中國:「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千秋功罪後人評說。

問:好像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是無法省略的。很想知道,在你的心路歷程中,對你的成長影響比較大的人,男人或女人,或事件。能否說二三個小故事?
答:對我影響較大的,不是男人或女人,或事件,而是三個夢:
(一)「危機」:
南朝梁的江淹文思巧妙,才情過人。某夜,夢見一丈夫,向他索回一管筆。淹奇,探懷中,得五色筆,還給人後再作詩,絕無美句,時人謂「江郎才盡」。人人的生花妙筆均屬借來,只怕有一天被「大耳窿」追數。一筆勾銷。
怎敢怠慢?
(二)「戀而失,勝於無」:
唐開元十九年,道士呂翁在通往邯鄲的路上,與穿布衣騎小青馬的年輕人盧生相遇。
盧生自歎不得意,道士給他一個青瓷做的兩端成空的枕頭。盧生但覺睡意襲人,貼枕而眠,跑進枕頭的竅孔中。經歷了數番起跌興衰,官運亨通,又立功德,遭讒被貶,下獄受苦,一度自殺,又重獲權勢,錦衣玉食,卻被流放,三落三上……八十多歲了,皇上送他一份詔書,當晚就死了。
伸個懶腰,身在旅店,店主蒸的黃米飯還未熟呢。不過是「黃粱一夢」。──即使兩手空空,但中間的得失成敗,令生命豐富。
有經歷才能看破。
(三)「感恩」:
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悠然自得翩翩舞入花叢。究竟誰夢誰?
「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幸也;
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
所以人應該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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